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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6章 北海雖賒,扶搖可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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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6章 北海雖賒,扶搖可接

半小時後,黃英棋忙完了工作準備收工。

我們一起下樓,準備去吃飯。

從樓上下來,他有些拘謹,盡管他很激動,但他不知道該跟我說什麽。

自從他出事以後,他就沒再跟以前的老同學和老朋友聯系。

一個家境優渥,前途似錦的小夥子,突然淪落至此,男人要臉面,黃英棋更要臉面。

來到樓下,我讓他上車。

他站在原地,看著我的車,用笑容掩飾著尷尬,說:“那我們待會兒在吃飯那地方見,我騎車去,身上有點臟,平時幹活都穿勞保服,也來不及回去換衣服了。”

我直接把他拽上了車,開著車去找夜市。

大飯店,不適合老友相聚。

我們在附近的一個夜市,找了一個路邊攤。

點好菜之後,我問黃英棋,能不能喝酒。

我問了他兩聲,他好像沒聽見似的,直到我把椅子搬到他旁邊,湊到他跟前他才聽見。

“喝,當然要喝,我們都好多年不見了。”

他一邊點頭,一邊尷尬地說道:“不好意思,我有只耳朵失聰了,另一只耳朵聽力也有點下降。”

我怔怔地看著他:“是因為之前的車禍嗎?”

他點點頭:“老孟都跟你說了吧,那場車禍,把我搞成了這個樣子,有只眼睛也沒了,我左眼裝的是義眼。”

我這才註意到,他左眼好像一直沒轉動過……

黃英棋是我曾經最佩服的人。

那時候上學,不管哪一科,還是哪場考試,我從來比不過他。

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,最有前途的人,怎麽會搞成這樣……

“我真的沒事。”

他看到我難過的樣子,竟反過來安慰我:“那場車禍都發生這麽多年了,我早就走出來了,你別看我現在好像很辛苦,幹裝修很掙錢的,我不比那些小白領掙得少。”

“那你這麽多年,為什麽沒來找過我?”

我看著他,責備道:“當年在學校的時候,我除了跟孟一凡是鐵哥們,我們兩個也是鐵哥們。”

我跟孟一凡是穿同一條開襠褲長大的。

而跟黃英棋,我們是志同道合的人,是知音。

他眼神有些躲閃,一直望著眼前的碗筷,尷尬地笑道:“我要是混得好一點,我早就來找你了,我也想來找你……”

我嘆了口氣:“你就算混得再不好,你也可以來找我,我們是朋友。”

他反問道:“你還說我呢,當年你高考失利以後,就不知道去了哪所大學,也不跟我聯系,我之前還沒出事的時候,組織了同學聚會,你也不來。”

我老臉一紅,尷尬了起來:“你那時候考了個一本,我考得跟屎一樣,後來出來工作混得飯都吃不飽,我哪好意思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我也語塞了。

也對。

混得不好,哪有臉去見曾經的兄弟。

哪有臉讓人家知道自已竟然混成了這樣。

“你的事我也聽孟一凡說過,你的爸爸跟爺爺去年發生意外過世了。”

黃英棋拍著我的手安慰道:“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,沒有太多的志得意滿,卻有無數的考驗等著我們,我們還是要往前看。”

“而且你現在過得也不錯,都開上卡宴了。”

“孟一凡也當上了老板,我替你們感到高興,你們真的很了不起。”

我笑了笑,也不知道該說我過得好還是不好。

幾杯酒下肚後,我問他:“你是不是去過聖安心理診所,你去看過心理醫生?”

他有些不可思議:“你……你怎麽知道的?”

我又問:“你的醫生是不是叫華文峰?”

他連忙點頭:“對,你怎麽知道?”

我嘆了口氣,反問他:“你不是說你自已沒事麽,怎麽會去看心理醫生?”

他無奈地笑笑:“剛出車禍那會兒,我就抑郁了,差點自殺,這種落差一般人真的很難體會。可能是拖得時間太長,發展成了病理性抑郁。”

“不過你可別以為我會自殺什麽的,我這個人堅強得很,而且我馬上要結婚了,我希望自已好起來,希望我未來的家庭是圓滿的,所以我才會去看心理醫生。”

我有些詫異:“你要結婚了,是跟包娜娜嗎?”

包娜娜當年可是我們班的班花,高中的時候,這兩個人就有一腿。

後來他們兩個還考上了同一所大學,又談了幾年戀愛,我們當時都以為他會和包娜娜結婚。

“不是……”

黃英棋淡淡一笑:“你也知道,娜娜家裏條件也不錯,我都成這樣了,你覺得她父母會同意嗎?”

“後來出事以後,我就跟她提了分手,之後也沒聯系過了。”

“我現在的未婚妻,是我表哥他們村子裏的,一個很好的女孩,你看。”

說著,他拿出手機,翻出一張照片給我看。

照片上,是黃英棋和他未婚妻的合照。

這個女孩長相平平,但面相極好,是有福之人,而且旺夫,兩個人的結合,必然會家庭美滿,子孫滿堂。

“恭喜你,英棋。”

“嘿嘿!”

黃英棋很開心地笑著:“請帖我就當給你發過了,下周,記得來參加我的婚禮。”

我點點頭:“我一定會來。”

說完,我囑咐他,讓他換一家心理診所,不要再去那家診所看病了。

我也沒跟他說實話,隨便編了個謊言敷衍他。

“行,你叫我不去,那就不去。”

“說實話,那家診所真的挺貴的。”

酒過三巡之後。

我倆喝得都有些上頭。

黃英棋突然問我:“那年高考你失利後,我送了你一句話,你還記得嗎?”

我楞了一下,望著他,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:“北海雖賒,扶搖可接,東隅已逝,桑榆非晚。”

當時,他希望我不要因為一時的挫折,而放棄大好未來,所以贈送了我這句話。

可是我讓他失望了。

我們都沒能活成自已當初想要的樣子。

“原來你還記得。”

黃英棋笑了,可是笑著笑著,他又哭了。

他身體顫抖著,只有一只眼睛能流出眼淚。

他哭的也許是自已悲慘的命運,又或許是年少時的夢想,終究實現不了。

我們都沒能活成當年想要的意氣風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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